Facebook 和 Instagram 上刊登了一系列广告,画面显示现金和加密货币像雨点般落在一个坐在电脑前的男人身上。这些广告询问观众是否希望获得每周 10% 的资金回报率,这相当于年化收益率超过 14,000%,是个极不可能实现的数字。
这些广告实际上是对 Meta 针对"快速致富"骗局推广政策的一次测试。它们还是成功投放了。
根据 Meta 提供的统计数据,这些广告出现在美国、欧洲、印度和巴西超过 20,000 名用户的动态消息(Feeds)中,并引发了数十次关于该推广的咨询。
我知道这一切,因为我就是那个投放广告的人。
作为对 Meta 广告实践测试的一部分,我,一名路透社记者,制作并在 Facebook 和 Instagram 上发布了这些承诺不切实际投资回报的广告。
我在 Meta 官方"合作伙伴目录(Partner Directory)"中列出的广告代理商的帮助下制作并投放了这些广告。虽然这些代理商在目录中被描述为"值得信赖的专家"并拥有 Meta "认证合作伙伴(Badged Partner)"的身份,但其中一些代理商却在积极招募那些寻求投放违禁广告的企业。
一些代理商向客户承诺一种优势,即获得 Meta 执法系统给予宽限的特殊广告账户的使用权。这些账户通常由大型中国广告代理商出租,这些代理商是 Meta 在华广告业务的基石,享有这家社交媒体巨头的特殊保护。
Meta 依赖 11 家顶级中国代理合作伙伴来销售广告。
这些大型代理合作伙伴通常与在中国以及其他国家运营的中间商(Intermediaries)合作,而这些中间商有时会公然无视 Meta 的既定规则。
根据路透社查阅的内部文件,Meta 内部已承认该系统中存在广泛的滥用行为,并且在许多情况下对此予以容忍,结果是每年从中获取数十亿美元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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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我对这一现象报道的一部分,我决定亲自验证广告商想要规避 Meta 的反欺诈政策究竟有多难。我无意拿走任何人的钱,也不打算违反路透社记者在收集和报道信息时必须遵守的严格规则。我也会保持透明,使用我的真实姓名,并清楚地说明我想投放被禁止的加密货币广告。
为了开始测试,我为一个名为"Jeff Horwitz Research"的加密货币主题实体建立了一个简陋的网站和 Facebook 页面。随后,我开始寻找能帮我投放广告的代理商。
在那些网络营销人员公开讨论如何销售黑市产品的灰色数字论坛上看到有代理商账户出售,我并不感到惊讶。但看到它们在 Meta 自己的合作伙伴目录中出售,着实令人震惊,因为 Meta 声称目录中的公司都经过了"专业知识审查"。
我找到了 Bluefocus Agency,一家总部位于越南的 Meta 合作伙伴。它吹嘘与 Meta 有着值得信赖的关系,但却告诉潜在客户它知道如何绕过 Facebook 和 Instagram 的规则。
Bluefocus 的网站上写道:"我们花了数年时间与 Facebook 建立了稳固的关系。"然而在其提供的教程中,却有一个名为:"如何在 Facebook 上为非法产品做广告"。
一位自称 Isabelle Tran 的 Bluefocus 代表通过短信告诉路透社,该公司不投放违禁广告。一天后,一名身份不明的人使用 Bluefocus 的官方 WhatsApp 账户发短信给我,出价 500 美元帮助他们创建虚假的美国账户。我拒绝了,之后没有再收到 Bluefocus 的消息。
Meta 发言人安迪·斯通(Andy Stone)表示,公司政策禁止其旨在服务本土市场的中国合作伙伴与外国经销商(Resellers)合作。这是因为 Meta 通常直接与其他国家的当地人合作。
斯通补充说,在路透社向 Meta 出示证据表明这家社交媒体公司已授予那些明确提出违反其广告规则的代理商"认证合作伙伴"身份后,Meta 删除了其合作伙伴目录,并表示正在审查其中一些合作伙伴及该计划本身。
除了 Bluefocus,我还联系了 Green Orange,一家香港公司,也是拥有"认证"的二级经销商。我还联系了 Uproas,一家未在 Meta 目录中列出的爱沙尼亚公司,但在网上高调推销受保护的 Meta 广告账户访问权。
通过短信与这些经销商接触时,他们更喜欢在 Telegram 或 WhatsApp 上进行加密通信,这三家公司一开始都问我是否打算遵守 Meta 的广告规则。我告诉他们我不打算遵守,并分享了我的广告文案。
没有一家代理商退缩。
他们只是向我收取了稍高的佣金。除了支付我在 Meta 广告上花费金额的一定比例作为提成外,只需再支付 30 美元或更少的注册费,每一家都同意与我做生意。付款需预付,使用加密货币结算。
付款后几小时内,每家经销商都为我设立了一个广告账户。
在每个账户上,我都能看到与其合作的中国代理商的名称。
Bluefocus 充当 GatherOne(Meta 顶级中国合作伙伴之一)的经销商。
Uproas 账户显示它与总部位于北京的猎豹移动(Cheetah Mobile)的一个部门合作。
Green Orange 的账户列出了一个名为 Coty Tuqa 的实体。
猎豹移动和 GatherOne 未回应置评请求。路透社无法联系到 Coty Tuqa。Meta 发言人表示,Coty Tuqa 不在其官方合作伙伴之列。
既然我已经获得了多个账户的访问权限,我计划购买价值约 300 美元的 Meta 广告,前提是 Meta 没有屏蔽它们。理论上,通过与官方代理合作伙伴合作,小型经销商将享有 Meta 向这些代理商提供的特殊保护,例如要求对其计算机标记为可疑的任何广告进行人工审查,然后再将其撤下。对于不与此类代理商合作的广告商,正如我在早期测试中证实的那样,系统通常会立即关闭被标记的广告。
除了美国、英国和欧盟外,我还选择了印度和巴西,Meta 的工具显示这两个市场的互动成本更低。为了避免实施实际犯罪,我的广告语言和图片通过了律师的审查。为了安全起见,我将文案限制在关于高回报的问题上。
但 Meta 的系统却有别的想法。
一项名为 Advantage+ 的功能利用人工智能生成了可能更具吸引力的广告替代方案。Meta 首席执行官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今年早些时候曾提到此类工具的有效性。"我们将能够想出大约 4,000 种不同的创意版本,通过测试找出效果最好的那个"
在我的案例中,系统建议了 10 个变体,采用了新的视觉效果,包括 AI 生成的不同种族的人物。它还建议了不同的文字:"厌倦了靠薪水度日的生活吗?"其中一个问道。"打破循环,利用我们需要验证的系统开始赚取稳定的周收入。"
Meta 没有让我选择一个,而是建议我授权所有替代方案。其平台随后将测试每个变体,将我的资金导向表现最好的那些。我拒绝了。我的广告感觉已经很像骗局了,而且 Meta 广告中的一些主张违反了路透社禁止做虚假陈述的政策。
我点击了发布。
20 分钟内,我的广告状态开始从"审核中"变为"投放中(Active)"。四天后,我的广告记录了超过 100 次点击。我通过我的网站和 Facebook Messenger 收到了三十多个咨询。
其中一个咨询来自北卡罗来纳州加斯托尼亚(Gastonia)的一名男子,他在"整夜找工作"时看到了广告。我回复他和其其他人说,我是一名记者,每周 10% 的回报好得令人难以置信(是不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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